接上文:《中国体育学科发展的问题与出路(一)》,本文共三部分。
2.3.2学科规制的无序
体育学科规制指凌驾于体育学科之上的学科或类学科管理制度。目前,体育学的称谓在体育界变得有些混乱,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有一个划分立项学科的称谓——体育学,这显然应该属于体育人文社会学范畴,不包含运动人体科学。与此同时,国家学科分类标准意义上的“体育科学”又是整个体育学科体系的总称,包含着全部体育类学科。而在国家学位管理体系中,“体育学”是和教育学、心理学并列的教育学门类下的一级学科,也包含着所有体育类学科。
这样一来,“体育学”的称谓可以说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国家学位管理系列的体育学可以称为广义的体育学,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系列的体育学可以称为狭义的体育学,而国家分类标准系列的体育科学是与广义体育学相近的称谓。
按照母体学科来进行归类,体育科学序列中的体育学科是差别很大的,如运动生理学和体育史学是很难进行比较的,但目前体育院校和中国体育科学学会系列中的评奖是将这些差别极大的学科放在一起的。虽然目前从立项看,国家体育总局政法司有一个专门的体育社会学科学立项计划,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和训练局有体育科技项目和科技攻关项目等,但在评奖这些科研成果审核的评价环节,体育类科研成果是参杂在一起的。这显然是一个不大合理的评奖规则,因为学科差异之大使得所谓的评奖难以保持客观性。多年来,体育人文社会学类成果等级偏低是常态,也反映出人文社会学科地位的尴尬。这种情况在多数体育院校内部也长期而普遍的存在,基本不可比的学科在一起比较,体现的是学科规则的无序,造成的是学科的生态恶化,影响整个体育学的健康发展。
在体育学术刊物的序列中,目前的科技、学报管理体制更是体现出学科规则的无序化。各省的体育学术刊物基本冠以某某(省)体育科技、科学、科研,各院校则是在院校名称后添加学报来称谓。这些学术刊物基本上刊登包括四个体育学二级学科在内的学术论文。刊物的栏目设置也往往是大同小异,将体育人文社会学、体育教育训练学、运动人体科学、民族传统体育学进行机械照搬或简单拆分。在参与相关评比时,有些学报同时获得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刊物的相关奖励,这种两边靠的做法已经成为体育院校学报的一个习惯。虽然少数学报在这个混沌的栏目设置和学科覆盖情况下创立了自己的名牌栏目,但依然无法改变刊物的学科无序的状态,学科归属混乱始终是体育院校学报的难题。
在研究生的管理中,这种学科规则无序的状态也体现得相当明显。一个最突出的现象是体育教学、运动训练、健身方法等方面的研究日益减少,体育教育训练学这个原本致力于这些研究的学科名称并没有产生其门下研究生们的相关研究成果。这些年来,我国体育院校研究生管理中一个最奇特的现象就是除运动人体科学外,其余三个体育学二级学科研究生的论文多数是体育人文社会学范畴的。而大量存在于体育教学实践中的现实问题、生发于运动训练和竞赛中的实际问题、不断涌现于民族传统体育理论和实践中的问题却鲜有研究生们去涉猎。笔者20年前在某体育学院攻读硕士学位时看到这些学科研究生们研究的是背越式跳高教学中学生举腿过早的问题、标枪投掷时最后几步重心极速下降问题等,论文最后的结果是设计出人操作机器用橡皮带牵引学生跳高、修建一个最后缓冲重心的斜坡。这样的研究现在凤毛麟角。这种三个学科都来做一个学科论文的现象造成的原因很复杂,但现象本身凸现的是学科规则的无序,造成的是体育学内部一方面无人耕田和另一方面帮助别人耕田的严重失衡现象,暴露出体育学科自身的尴尬。
与此同时,作为自然科学众多学科领域对应的子学科或部门、行业学科,运动人体科学的研究也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错位情况。笔者在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看到,这些国家的运动人体科学研究多以运动的人和人的运动作为研究对象,实验对象多为运动员或健身人群。中国的运动人体科学研究虽然也有同类研究,但大量的以兔子和老鼠为实验对象的研究成果多见,其中不少实验和研究离真正的运动人体科学显然存在一定的距离,与母体学科的很多实验和一些以人为对象的临床实验在科学性、应用性上也有不小的差距。
相对于运动人体科学目前比较清晰的二级学科划分和明确的学科取向,体育人文社会学目前仍然比较混沌。哲学、文艺学、历史学、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政治学、宗教学、伦理学、民族学等众多人文社会学科虽然可以轻易地在前面加上体育二字而成为一个体育人文社会学之下的子学科,但是多数体育院校不可能聚集涵盖这些学科的人才队伍、教研机构乃至图书资料体系,整个体育院校对于这些数量众多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子学科只能顺应时势和热点、现有人员情况、现有本科专业来从事研究,使得缺乏长远规划、追逐现实热点、炒作时髦概念、学科体系散乱等成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常态。近年来,体育史学、体育哲学、体育美学、体育人类学等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基础学科生存空间不断缩减,整个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无根状态日益严重。在刚刚结束的教育部第六届高等学院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人文社会科学奖)中,体育科学有幸被单列,但在9个获奖项目中,体育史学、体育哲学、体育管理学、体育社会学、体育传播学仅各占1项,而运动心理学占据3项。这虽不能全面反映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实际状况,但至少说明与规范的心理学相比,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管理存在着学科规则无序的状况。
《中国图书馆分类学》将体育和教育、文化、科学一起归到一个类中。这个分类法经过年初版以后,目前最新的版本是年的第四版。这个分类法虽然名义上是图书分类法,但目前我国各大文献数据库《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中国学术期刊综合评价数据库》以及数字化图书馆、中国期刊网等都要求学术论文按《中图法》标注中图分类号。因此,中图分类法可以看成是官方规制体育学科的一种制度形态。在总共以英文26个字母为代号的大类中,体育的代号为G8,其代号如下表[19]。
表5中图分类法的体育分类
这一分类法是按照图书领域的习惯做法来实施的,但其中的不严谨和不科学之处是很明显的。如体育理论的提法在体育领域已经不大提,只有21年前的年国家标准在使用。而“世界各国体育事业”是一个十分笼统的分类,很多国家已经不用体育事业的说法,很多体育产业的信息归到这个类别其实很牵强,但目前在中图分类法中又缺乏体育产业的类别。至于项目的分类中,球类运动其实是一个远远比田径、体操运动宽泛得多的领域,将其作为一份大类与田径、体操并列,至少在类别的规模上已经显得严重不平衡。
2.3.3学科规则的松散
在体育院校中,多数部门和单位建制的常态是职能部门和其他普通高校一样,教学部门基本按照本科专业来设置,如院系设置基本为体育教育、运动训练、民族传统体育、体育外语、体育新闻、体育管理、运动人体科学、社会体育、体育休闲、体育经济、体育旅游等。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出现过按照项目设系的情况,如武术系、水冰系、田径系等。有人对此做法评价为“五、六十年代开始按运动项目设置专业的做法,影响了一代人的知识、能力结构。今日体育界几乎无人能够统领一级学科甚至极端缺乏二、三级学科带头人的现实,恐怕与此不无关系。”[20]
国内目前也有将几个专业合并为一个院系的情况,如上海体育学院、武汉体育学院、首都体育学院将体育新闻和外语合在一个院系中。相应地,教师分属不同的院系管理。惟一的例外是首都体育学院曾设立理论学科部和技术学科部,将教师游离于院系,直接归学部管理。
与此同时,体育学科建设的部门设置和任务安排就更加混乱。体育院校学科建设主管部门分别有研究生部、发展规划处、科研处等。受主干学科(体育学)分散在不同的学院和学科资源分属在各职能部门等因素影响,学科建设主管部门时常未能起到统筹重点发展的成效[21]。体育院校学科建设专职管理部门主要有几种类型:设立专门的学科建设管理处级单位(如沈阳体育学院的学科发展规划处);学科建设办与研究生部(处)合署办公(同为处级单位,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如南京体育学院),研究生部(处)统筹管理学科建设工作(学科办为研究生部的一个科室,如成都体育学院、天津体育学院等),发展规划处统筹管理学科建设工作(学科办为一个科级单位,如武汉体育学院),科研处统筹管理学科建设工作(学科办为一个科级单位,如上海体育学院)[22]。我国14所育院校的学科建设采用“分而统之”的管理模式,即各要素分属各职能部门(如科学研究归科研处、学科梯队归人事处等)和学科建设专职部门——各院系和教研室统筹各要素发展相结合。由于体育院校的主干学科——体育学同时分散在不同的学院,同一学科普遍存在有不止一个学院建设主体[23],由于各要素目标建设分属不同的职能部门,机构运行不顺。学科建设经费相对不足与使用不合理等导致在实际操作执行时,出现部分目标未完成或偏离总体目标的现象。
需要强调的是,多数体育院校虽有一些研究基地,但大多局限于科研任务层面来运作,缺乏明确的学科意识和学科使命。同时,从可以看成是缩微体育院校的非体育院校的体育院系看,独立的研究机构,尤其是实体性的独立研究机构罕见。某体育学院在上个世纪80年代曾设立独立的体育科研所,后来也被撤消。那么,是否体育学科有必要设立独立的研究机构来支撑呢?答案是肯定的,我国的财经和政法院校多数设立了独立的研究机构和葆有固定的研究人员编制。即便在那些并没有确定建设研究型大学的教学研究型大学里,也设立了不少研究机构,维持着一定数量的专职科研人员的编制。
为什么多数体育院校很少有一定的数量的独立的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
笔者以为,这恐怕与以下因素有关。
长期以来,多数体育院校将完成教学任务作为教师的主业,很少考核教师的科研成果,科研多数只在职称评审中发挥作用和效能。从目前情况看,多数体育院校还没有建立教师的科研评价体系,或者即便建立了科研工作量登记制度,但很少以此为依据对教师形成强制性和激励性显著的奖惩制度。如少数体育院校虽然已经有教师科研积分登记制度,但依然没有将其结果与教师的年度综合考核和岗位津贴挂钩,一位教授或者研究生导师没有一个科研积分也不影响其获得相应的岗位津贴。可以说,将完成教学任务或简单说上课学时作为教师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多数体育院校的常态,科研充其量是一种可获得额外奖励的超额任务。
毋庸讳言,体育院校和非体育院校体育院系的教师多具有运动技术背景,普遍缺乏理论修养、学术能力的训练,对于科研往往缺乏足够的实践能力。有些教师具有丰富的感性经验,但因为缺乏理论素养而无法将其上升为理论总结;有些教师对体育实践中的一些社会、心理、文化、生物、营养等问题有一些认识和体会,但由于没有经过必要的理论学习,无法将其形成学理性较强的论著。这些因素,都使得体育教师的科研成果数量整体偏少,具有科研能力的教师数量总体不多,于是,从事探索和揭示体育奥秘的科研工作就只能成为少数体育教师的任务,自然就难以形成学科团队和专门的科研团队。
其三,目前多数体育院校的教师队伍中除具备运动技术背景的教师外,还有不少基础课程和公共课程教师,主要分布在计算机、数学、外语、语文、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等学科,这些学科的教师中熟悉体育事务或热爱体育运动的人并不多,能结合自身学科背景进行体育学术研究的人更少,这自然使得科研难以成为学校的主业。技术至上、科学有理、人文虚学是不少体育院校的思想观念,技术水平突出或者培养出世界冠军的人受到最高的尊敬,能为运动队直接进行运动创伤治疗、心理辅导等的体育科技人员也具有较高地位,从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人员因为进行的是所谓无用的学问,地位最低。
第四,由于追求运动成绩的优异是多数体育院校始终不可推卸的重要任务,围绕服务和培养优秀运动员、参加高端竞技赛事的人员不少,运动技术学科的专家、运动人体科学的研究人员是完成这项任务的主力军,不少人甚至常年驻扎在运动队里,基本不从事体育教学和理论教学任务,全身心投入到运动队服务中。这里的科研问题多是现实问题,很多时候不需要做过高的理论提炼。国家体育总局和地方体育局设立的一些科技攻关课题往往为这些研究人员承担,要求的也往往是助益于运动成绩,不必要提供什么理论贡献和完成科研论著,往往以一个现实性比较强的报告作为结题依据就可。当然,必须肯定的是,近期比较重视体育科研和学科建设的体育院校也逐渐多起来,北京体育大学的科研中心、上海体育学院的体育科技园、成都体育学院的体育史研究所和运动创伤实验室等都是例证。从近期体育院校部分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的成果也体现出对于体育实践和理论问题的深刻思考,但这类成果的数量相当有限。
值得注意的是,从体育学的建设主体——除去独立体育学院之外的大约家师范院校和其他院校的体育院系的名称也能一窥体育学科规制的高度重复、百校一面的情况。与国外独立的体育院校很少、体育院系的名称科学化的情况相比,中国存在14所独立的本科体育院校,多个体育院系的名称基本都是体育学院、体育系(少数名称中有健康、科学等词)。
3当前我国体育学科的出路
在年国务院学科重新设定和调整的工作中,艺术学从文学中独立出来,成为惟一新设的学科门类,而一直试图独立成为学科门类的体育学还在教育学门类中与教育学、心理学并列为一级学科。
造成这一此消彼长的现象的原因很复杂,有文艺领域社会影响力深广的原因,有艺术学领域体系相对庞大和各类种相对明晰的原因,自然也有艺术学研究具备较高程度的独立性和特色鲜明方面的原因。
即便成为新设的学科门类,但艺术学内部也存在着多种关于一级学科设置的分歧,有至少三种观点进行了争论,最终形成目前的五个一级学科的格局。有艺术学学者在为艺术学成为独立的学科门类感到欣喜时还特别提及:“不言自明的是,千万不要简单的成为各自强化实践技巧功能而落到有门类却依然是被贬低的实用学科的层面。艺术学科门类建设其实还任重道远,作为最新的门类学科,学术理论上的严谨和学理建设将是获得成熟地位的根本保证。”[24]这点,对于可能今后也不会成为独立的学科门类但一直希望提升学科地位的体育学来说,无疑也是一种警示。
年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公布的学科评估结果[25]在高校产生了较大反响,排名比较靠前的院校纷纷在其官方网站公布喜讯,体育院校也不例外。然而,从这些网站的信息看,多数高校得了白癜风好治疗吗治疗白癜风的药